什么是少数文学?
(本文选自《游牧思想,吉尔·德勒兹,费利克斯·瓜塔里读本》,吉林人民出版社年版,陈永国编译)
迄今为止,我们几乎没有涉及内容及其形式:低下的头和挺直的头,逃跑的三角形和直线。的确,在表达的领域内,低下的头与照片相关,挺直的头与声音相关。但是,只要不是出于其自身的缘故考虑形式和变形或表达的话,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出路,甚至在内容的层面亦然。只有表达才能给我们方法。卡夫卡提出了表达的问题,但不是以抽象和普遍的方式,而是将其与那些被认为是少数文学(minorliterature)的东西相关起来,如华沙或布拉格的犹太文学。少数文学并非产生于少数族裔的语言。它是少数族裔在多数(major)的语言内部建构的东西。但无论如何,少数文学的第一个特点是,在这种文学中,语言受到解域化的一个高级协同因素的影响。在这个意义上,卡夫卡成了一条死胡同的标志,这条死胡同阻止布拉格的犹太人接近写作,把他们的文学变成了不可能性——写作的不可能性,用德语写作的不可能性,以其他方式写作的不可能性。[1]写作之所以不可能,是因为不稳定的或受压制的民族意识必然要通过文学手段得以存在(“文学斗争可能在最高层面上具有真实存在的理由”)。不用德语写作之所以不可能,是因为布拉格的犹太人感到在他们与原始的捷克斯洛伐克地域之间有一段不可缩减的距离。用德语写作之所以不可能,是因为德国人口自身的解域化,一个被压迫的少数族裔讲一种与大众相隔绝的语言,如“论文语言”或人造语言。对于那些既是这个少数族裔的一部分,同时又被排除出去的犹太人来说就更加真实,就仿佛“从德国人的摇篮里偷走孩子的吉卜赛人一样”。简言之,布拉格的德语是一种被解域化了的语言,适于陌生人和少数族裔使用。(这在另一种语境中可以比做今天讲英语的美国黑人。)
少数文学的第二个特点是,文学中的一切都是政治的。对比之下,在“多数”文学中,个别关怀(家庭、婚姻等等)与其他同样的个别关怀结合起来,社会环境仅仅作为环境或背景;正因如此,所有俄狄浦斯式的阴谋才既不是非有不可,也不是绝对必要,而只是在一个更大的空间内变成了一个阴谋。少数文学则完全不同。它的狭小空间迫使每个个别阴谋直接与政治关联起来。因此,个别关怀就是必要的、不可或缺的、被扩大了的,因为在这个关怀中震颤着另一个完整的故事。这样,家庭的三角关系就与其他三角关系——商业的、经济的、官僚的、司法的——联系起来,这些关系决定着家庭关系的价值。卡夫卡表明少数文学的目标之一是“纯化父子间的冲突,并可能探讨那种冲突”,这已不是俄狄浦斯幻象的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了。“尽管有些事情常常可以通过沉思默想来解决,但还是达不到它与类似事情相联系的边界,在政治上人们一下子就能到达那个边界,事实上,甚至在边界出现之前人们就竭力要看到它,而且在任何地方都能见到这个限制性的界限。……伟大文学中暗地里进行的东西,构成了一个并非不可或缺的结构的东西,在这里则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那里只不过是少数人感兴趣的转瞬即逝的事件,在这里则成了每一个人所